第二十一章“剩下的我来处理”

&esp;&esp;“喂？”

&esp;&esp;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，夹着打麻将的噪音，急躁、敷衍，还带着几分熟悉的疲惫。

&esp;&esp;“爸，是我。”

&esp;&esp;“有事快说，我这边正忙。”

&esp;&esp;她抿了抿唇，努力压下心里那口气。

&esp;&esp;“我上次转给你的钱，你用完了吗？”

&esp;&esp;顿了顿，她还是开口：“妈那边，要换治疗方案，我这边卡里不够。”

&esp;&esp;那头沉了一秒，冷哼了声：“她那破病，真是无底洞。”

&esp;&esp;她没接话。

&esp;&esp;男人像是不耐烦，又自言自语般骂了句：“管她干嘛。”

&esp;&esp;那一瞬，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。

&esp;&esp;“她那样，是因为你。”

&esp;&esp;这句话刚出口，电话就被挂了。

&esp;&esp;只剩下盲音。

&esp;&esp;她握着手机，手指一点点收紧，喉咙发涩，半天没动。

&esp;&esp;父亲年轻时染上赌瘾，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追债电话与频繁搬家的阴影下，母亲的精神病，是在某次追债之后突然发作的，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彻底好过。

&esp;&esp;后来父亲远走，留下一屁股债务和一个半崩溃的家，姥爷临终前，放心不下命运多舛的女儿，顶着舅舅舅妈的反对，将自己年轻时分到的一套单位房过户给了何瑾俞。

&esp;&esp;那是一套不大的房子，一室一厅，却是姥爷留给她和母亲的最后保障。

&esp;&esp;临终前，老人千叮咛万嘱咐，一定要守住这套房子。

&esp;&esp;何瑾俞十七岁起就没再无人可依靠，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拼命赚来的。

&esp;&esp;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，为了凑齐大学第一年的学费，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，她一天三份兼职，做导购促销，上街发传单，晚上还要去一家生意不错的老字号涮肉店做服务员。

&esp;&esp;后来，机缘巧合之下，有人介绍她去照顾一位失智症的病人。

&esp;&esp;对方出手阔绰，工作内容也相对轻松，主要是陪伴病人聊天、散步，帮忙做些简单的家务。

&esp;&esp;这份工作让她得以喘息，也让她顺利地攒够了大学期间的学费。

&esp;&esp;如今好不容易撑到毕业，有了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，可她依然不敢松一口气，因为生活始终像一张巨大无形的网，将她困死在里面。

&esp;&esp;想到这里，何瑾俞微微闭了闭眼睛。

&esp;&esp;现实根本容不得她有选择的余地。

&esp;&esp;她的世界从来都是挣扎和隐忍，没有退路。

&esp;&esp;推开门时，房间里一片死寂。

&esp;&esp;妈妈安静地靠在床头，眼神涣散，腕上还缠着急救绷带。

&esp;&esp;这一刻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只能走过去，轻轻握住妈妈的手。

&esp;&esp;

&esp;&esp;夜深了。

&esp;&esp;何瑾俞陪在床边，轻轻拢着母亲被角，动作极轻，生怕惊动了她。

&esp;&esp;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，像是随时会从梦魇里惊醒。

&esp;&esp;她靠在床边，眼睛酸涩得发胀。

&esp;&esp;忽然，床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。

&esp;&esp;何瑾俞猛地回神，就看到母亲猛地挣扎着坐起，眼神惊恐又失焦，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字句。

&esp;&esp;下一秒，她抓起床头的玻璃水杯，狠狠朝自己砸了下去。

&esp;&esp;“妈！”何瑾俞心头一震，冲上前想制止。

&esp;&esp;可是太迟了。

&esp;&esp;杯子碎裂的尖锐声划破夜色，母亲的掌心被锋利的碎片割破，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床单。

&esp;&esp;更可怕的是，她的情绪像彻底崩塌了，抓着尖锐的玻璃片，眼神疯了一样地朝四周挥舞。

&esp;&esp;何瑾俞下意识上前，想要抢下她手里的碎片——

&esp;&esp;手背被锋利的边缘划破，血线瞬间渗了出来。

&esp;&esp;“妈！是我，瑾俞！”她红着眼睛去拉母亲，却怎么也拉不住。

&esp;&esp;护理站的铃声刺耳地响起，几个护理人员匆忙赶来，一边稳住病床，一边低声安抚着。

&esp;&esp;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。

&esp;&esp;母亲终于又被按回床上，打了镇静剂，慢慢昏睡过去。

&esp;&esp;护理人员悄声叹气：“你妈的药量已经加过了，今天白天比这更严重，再这么下去……”

&esp;&esp;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，混着一种说不清的、令人窒息的窒闷感。

&esp;&esp;何瑾俞站在床边，半晌都没动一下，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

&esp;&esp;那些压抑太久的疲惫感，终于在这一夜席卷而来。

&esp;&esp;这一刻，她忽然很想有人能陪她说说话。

&esp;&esp;哪怕只是听她说一句：“我很累。”

&esp;&esp;她记得宋泽远曾经跟她说过。

&esp;&esp;——“你不用什么都扛着，我不是只想听好消息。”

&esp;&esp;夜色沉得像一块无声的幕布，疗养中心外的路灯孤零零亮着，冷白的光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小圈暗影。

&esp;&esp;何瑾俞想出去透口气，夜风扑在脸上，吹得她鼻尖发酸。

&esp;&esp;她站在空旷的台阶下，犹豫再三，还是拨了宋泽远的电话。

&esp;&esp;第一次，无人接听。

&esp;&esp;她静静等了两分钟，又拨了第二次。

&esp;&esp;依旧是长时间的盲音。

&esp;&esp;第三次，终于接通了。

&esp;&esp;“喂？”

&esp;&esp;电话那头传来宋泽远压低的声音，背景里人声嘈杂。

&esp;&esp;“阿俞，我在跟导师吃饭参加一个饭局，能晚点给你回电话吗？”

&esp;&esp;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，又匆匆补了一句，“等我忙完就给你回。”

&esp;&esp;她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……好，那你先忙吧。”

&esp;&esp;话音刚落，她便主动挂断了电话。

&esp;&esp;风更冷了，她站